我們與惡只隔了一張紙,每個人都可能變成加害人家屬當家人犯了罪,家屬還有權利捍衛自己的發言、還有資格快樂嗎?犯罪的代價,竟是所有家人必須一同承擔?身為無罪的罪人,加害人家屬最終該何去何從?
內容簡介:世界上沒有人會自願成為加害人家屬。每當社會上出現重大案件,針對加害人家屬經常出現兩種不同的聲浪,一種認為「養不教父之過」,因此犯罪者家屬必須概括承受,不僅有人會對犯罪者做出人身攻擊,亦不乏針對家屬的「人肉搜索」、「網路霸凌」;另一種則是認為「罪不及妻孥」,犯罪者會受到應有的懲罰,而家屬何辜,不應該受到波及。這類正反意見引發的網路公審與媒體亂象在台灣屢見不鮮,卻鮮少有人設想加害人家屬因此承受的壓力。
作者介紹:鈴木伸元 ,1996年自東京大學教養學系畢業,同年進入NHK電視台任職,歷任新聞節目導播,負責《NHK特輯》、《今日焦點》等節目。曾兩度榮獲表彰優秀節目的銀河賞獎勵賞。著有《沸騰都市》(合著)、《新聞消失大國:美國》(皆為日本幻冬舍出版,書名暫譯)。
搶先試閱:〈新聞好可怕〉
從丈夫遭到逮捕的那天起,洋子便不再收看電視新聞,也不再讀報。
她一方面認為丈夫不是真正的凶手,就算是凶手,一定也是過失殺人。另一方面,她不想與案件沾上邊的心情更勝於擔心丈夫。
由於住在公司的休息室,因此洋子的生活不曾受到媒體騷擾,然而白天上班時卻會一直處於情緒緊繃的狀態。
只要打開電視,每一小時就會播一次相關新聞。這種時候,她總是會悄悄離開座位,或是想辦法集中精神在工作上,盡量不接觸任何訊息。
問題在於兒子雄太。大人可以想辦法不看新聞,小孩卻不知道何時何地會接收到父親犯案的消息,心靈也沒有堅強到能夠冷靜以對。
洋子從未對兒子提及丈夫犯案一事,只是含糊以對:「爸爸媽媽最近工作都很忙,所以不能住在家裡。」她把兒子託付給好友A女,卻又擔心他會因為電視新聞而發現父親是凶手,讓她盡力隱瞞的心血都付諸流水。
她心想等過一陣子事情平靜些,得好好向兒子說明真相,但如果在這之前聽到扭曲的資訊,雄太的心靈可能會受傷。
因此洋子把雄太託給A女時,特別請她不要讓兒子看電視。
A女於是拔掉電視插頭,對雄太說:「我家電視壞掉了,所以沒辦法看。」雄太雖然對於看不到每個禮拜必看的卡通感到不滿,卻乖乖地沒鬧彆扭。
媒體攻勢激怒附近居民
包圍洋子家的媒體把採訪範圍擴大到了周邊地區。
警察發表嫌犯遭逮捕的新聞稿之後,記者開始挨家挨戶地造訪,想取得洋子丈夫的大頭照。
一般日本報章雜誌或是電視節目刊登的嫌犯大頭照,都不是警方提供的資料,而是嫌犯鄰居或相關人士接受記者採訪時提供的。如果其他報社刊登了嫌犯的大頭照,就只有自家報紙沒有的話,記者會遭到上司嚴厲斥責,因此每家記者都為了取得大頭照而拚死拚活。
到了深夜,記者還是絡繹不絕地來騷擾洋子的鄰居。受訪的鄰居也因為記者完全無視當地居民的生活,一天到晚來採訪而累積了相當大的壓力。
鄰居憤怒的矛頭不但指向記者,同時也指向了洋子與她遭到逮捕的丈夫。畢竟他們受到騷擾的主因正是命案的犯人。
隔天早上,各大報社都在早報的社會版刊登了這起事件的報導--「男子因殺人嫌疑遭到逮捕」。
報導內容除了被害人的死亡經過,還訪問了被害人生前的親友,對方表示「絕對不能原諒凶手」。報社不僅公布了嫌犯的名字和住家的局部畫面,連他和妻子、上小學的兒子一家三口住在一起的事都寫了出來。
然而報導中並沒有嫌犯的照片,因為最後沒有任何一家報社拿到洋子丈夫的大頭照。
當地讀者最多的報社也報導了事件的詳情,於是淺野家是「加害人家屬」一事馬上傳遍當地。
事件上報的那天早上,記者為了取得進一步的資訊而前往雄太上的小學。
雄太身為嫌犯的兒子,當然跟學校請了假。記者於是轉為採訪雄太的同班同學。
據說學校附近出現了三、四家報社的記者。
「你們認識淺野雄太嗎?」
小孩遭到陌生的大人包圍,自然會因為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而感到不安。
記者為了取得跟嫌犯相關的所有資訊,也理所當然會使盡各種手段。他們有時會自行採訪而不仰賴警方提供資訊,藉此凸顯犯人的特徵等事件背景,有時甚至還能洗刷冤情。然而不可否認的是,這些採訪也造成相關人士的困擾。
洋子事後才知道鄰居遭到媒體騷擾。
丈夫遭到逮捕數天後的傍晚,洋子認為媒體熱潮應該已經退去,於是回家一趟,住家附近的電視台SNG車和記者租來待命的車子都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。正當她要跨入家門時,附近面熟的主婦叫住她。
「淺野太太,妳白天的時候不要回家。」
「我忘了點東西所以回來拿。」
「可是媒體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跑來騷擾,有事請妳半夜再回家,免得引人矚目。」
洋子只能低頭向對方道歉。
「而且記者晚上還跑來跟我們要妳先生的照片、問我們知不知道你們家的情況,給我們添了很多麻煩。」
這一切都是丈夫不好,洋子只能拚命道歉。
正當她向鄰居太太道歉時,幾位主婦也紛紛走了過來,其中一位是雄太同學的媽媽。
「聽說有好幾個孩子上學時被記者包圍,嚇到哭出來。他們什麼都不知道卻突然被問東問西,當然會害怕。」
洋子還是只能繼續道歉,心想自己之後恐怕再也不能回來住了。
從此以後,她總是在不得不回來拿換洗衣物時,才趁著深夜十二點摸黑回家。
在公司與記者面對面
此外媒體也找上了藏身在公司休息室的洋子。
她原本在公司負責處理庶務,但自從丈夫遭到逮捕以來,幾乎無心工作。好心的老闆對她說「妳畢竟還是要生活,一切照舊就好」,她因此繼續待在公司裡。
丈夫被逮捕的第二天起,打來辦公室的電話變得很頻繁,多半來自報社或週刊雜誌的記者。每當被問道「淺野洋子在嗎?」,她都回答「她不在」或「她請假」便掛斷電話。其他同事接到電話時,也總是為她著想,假裝她不在。
其中某家大型週刊雜誌社屢屢打電話來,每次洋子都佯稱不在。
約莫一星期之後,對方終於找上門來,表示:「我是之前打過幾次電話的○○週刊的××,請問淺野洋子女士在嗎?」
當時辦公室裡有空應對記者的就只有洋子自己,她只好隱瞞真實身分,親自上陣。
「淺野自從事件發生後便一直請假。」
洋子內心忐忑不安,緊張到心臟簡直要從嘴巴裡跳出來。記者詢問她是否知道任何關於淺野洋子的事時,她回答什麼也不知道,結果記者倒是很乾脆地放棄。
洋子覺得自己簡直要被無處發洩的焦躁情緒打倒,不禁開口問記者:「你們不採訪嫌犯本人而採訪他的家人,這是為了什麼呢?」
「只是想知道所有相關資訊而已。」
「但是事件真相只有當事人才知道不是嗎?我覺得問他的家人沒有任何意義。」
這是洋子的真心話。
她也很想知道為什麼丈夫要殺人,和被害人之間又發生了什麼糾紛,
她希望聽到丈夫親口解釋。畢竟洋子根本無法相信個性敦厚溫和的丈夫會殺人,她尋思「這一切會不會其實都是騙人的」,這樣的思緒不斷在心裡打轉。
記者重複說了句「總之,我們只是想知道所有相關資訊而已」便走了。
而洋子本人也處於同樣的情況--「我才是那個想知道所有相關資訊的人,多希望丈夫能告訴我真相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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